買下果園擴張領地的喜悅都不能掩蓋此時的失落, 掛斷電話, 趙敏側身問陳琪：“你們是怎麽想的？”

男人都有這樣的情懷嗎？你當初也上過戰場，你是怎麽想的？身後有親人朋友，難道就不會不舍嗎？

“需要我！”陳琪斬釘截鐵！需要我, 祖國需要我，人民需要我，這不是空談套話！

陳琪替趙敏擦幹眼淚，“別怕, 我回來了, 不會再去。馮茶會平安。”

“嗯, 我知道。”我知道，世上的歲月靜好, 都是你們負重前行換來的。我知道黑夜裏, 總有人守衛著萬家燈火。我知道你在，一直在, 可我還是心疼，心疼我未曾參與的時候，你吃的苦，受的累。

馮茶只是文職，他一個大男人經過訓練之後肯定能保命, 馮大佬不會坐視兒子遇難……趙敏找了無數理由說服自己，還是心有不安。那是戰場啊, 性命攸關！任何情緒都要為生命讓路, 趙敏突然很想回去。

趙敏把這個消息告訴遠在德國的老趙, 老趙沈默半響，嘆道：“是個男人！”

“小茶喜歡牛肉辣椒醬，你給他寄兩罐，還有熏雞、熏魚，都給他寄點兒。沒有就現做，讓你曹阿媽幫忙。”老趙可惜自己不再國內，不然該給他做點兒東西的。

“放心吧，肯定沒事兒的。”趙敏用催眠自己的理由安慰老趙。

“也別到處說，免得傳變味兒了，給他壓力。”

“我又能說給誰呢？爸，你放心吧！”在這個小縣城，認識馮茶的有幾人，趙敏的擔憂和關心，能說與誰聽？

春節做的臘味、熏肉早就吃完了，曹阿媽聽說馮茶要出國，眼淚連連，“我去給他做，我現做。沒娘的孩子就是苦，難得他喜歡。當初阿生他爸走了，我恨不得跟著去了，就是放不下阿生。沒了娘的孩子是跟草，小茶不是首都人嗎？看穿戴家裏也富裕，怎麽就要去……出國呢！”

在曹阿媽樸素的價值觀中，父母不攔著孩子吃苦、冒險，那肯定是不合格的狠心父母。

“我家阿生除了學習不好，樣樣都好。一直守著我，我常怕拖累了他，又很窩心，他是個好孩子。現在掙得比那些讀了大學的還多，小時候學習不好，現在也不是毛病了。”曹阿媽絮叨道，她與阿生相依為命，任何美好的品質都願意套在阿生頭上。

聽她講述母子情深，趙敏心有感觸，忍不住打電話給方寧馨。

“好久沒給我帶電話了，沈迷愛情，不能自拔了？”方寧馨還是那麽臭貧，逗人發笑。

“沈迷賺錢，每天祈禱一夜暴富！”趙敏玩笑，“你那邊怎麽樣，導師還拿你當免費勞工不？”

“哪兒能啊，新一屆的學弟學妹上來了，我也翻身做主人，能參與實踐，前些日子還帶了個小項目。”方寧馨的工作、學業挺順利的，“無事卻登三寶殿，這可不是你的風格，說吧，啥事兒？”

“別把我形容得像個女魔頭，平時我也很關心你的好嗎？”趙敏嘆息，“我爸去德國進修了，也遇到一些人和事，對父母子女關系的感慨，想問問，你和你媽和好沒有？”

“嗨，我和我媽的矛盾，那就不叫矛盾。去年過年回去好聲好氣的說話，也不逼著我辭職了。只要我能幹出來，她就不攔我。從怒氣沖沖到心平氣和，等著吧，再過一年半年，肯定春風化雨，恨不得來古城給我做飯，照顧起居。到時候，天天在家吃營養飯菜，再不吃油膩外賣了。”

“你就吹吧！阿姨真來，你能嚇死！”生活習慣不一樣兩代人，能相互嫌棄死。

“哈哈哈，葉公好龍，葉公好龍！”

電話裏傳來方寧馨爽朗的笑聲，和好就好，每個人都過得好，這很好。

經過將近一年的磨合，工人熟練，配合度越來越高，田間地頭的活計不用趙敏親力親為。公司架構完整搭建起來，除了老魏，還提拔了一些原本幹得好的工人做中層。職責分工明確，趙敏漸漸空閑下來。

空閑下來的趙敏開始給自己找事兒做——學習傳統畫作裝裱。

“這是幹什麽？”陳琪忙了一天回來，看趙敏在書房忙活。

陳琪現在被基金會的人纏住，翻新的老房子成了範例，人人都來看。不僅鄉親們當做建設模板，縣上、市上領導也把這作為特色旅游的第一步，常有人“調研”。陳琪應付完上面檢查，還有充當調解員，調和基金會和當地人的關系。

“你給我畫的，畫框壞了，我準備裝裱成中式的。”趙敏把畫兒攤在大書桌上的，是陳琪曾經給她畫的肖像。

十分有創意的中式油畫，畫面構圖是典型的中式工筆風格，可用油畫的技巧、工具來畫，畫面既有中式的意境悠遠綿長，又有油畫的明麗動人。畫面裏是趙敏穿著改良中式長袍，隨意坐在茶桌前的場景。茶桌是樹根做的，桌腳屈曲虬枝，別有意趣。桌上擺著功夫茶具，淩亂的，隨意的，十分具有生活氣息。

“以後破產了，咱就去街上擺攤，我做模特，你畫畫，也能養活自己。”趙敏笑道，拿出工具，她準備把這幅畫重新裝裱成掛軸型的，剛好掛在書房。

“做中式的，旁邊留白太多，題字吧。”陳琪隨手翻出硯臺來。

趙敏端正坐好，乖巧得像個小學生，手撐著腦袋，看他慢慢磨墨。不必著急，生活、事業都上了正軌，他們的生活是緩慢的、從容的，有很多時間可供消磨。

有方便的墨汁不用，非要自己磨，生活情趣就體現在這些吃力不討好的地方。

陳琪取下毛筆遞給她，“你來。”

一個人作畫，一個人題字，這是想象中都沒有的完美場景，可，“我字醜！”趙敏誇張驚叫，她可不想丟人！破壞這麽美的一張畫兒，她舍不得。

“不醜，寫壞了重畫。”不過練筆而已，陳琪知道趙敏珍惜自己的作品，可他們是夫妻，以後要共享一切的，一張畫而已。

別扭兩下，讓男朋友哄，這是情趣。趙敏在熱戀中，終於學會了撒嬌，嬌笑同意：“那好吧！”

關於題字內容趙敏已經想過很多次，只是想象中每次提筆的人都是陳琪。

趙敏在旁邊白紙上試了試筆鋒，慎重寫下：“幾時歸去，做個閑人，對一張琴、一壺酒、一溪雲。”太過正式，反而壞了這飄逸隨性的意境，陳琪卻是情人眼裏出西施，怎麽看都覺得般配。

“隨時都是。”陳琪接過毛筆，擲入筆洗中。賭書消得潑茶香，現在，就是夢寐以求的神仙日子。

特意給馮茶寄的特長不知寄到哪裏去了，沒接到馮茶的感謝，反而受到馮大佬召喚。

趙敏掛了手機，腳步飄忽得飄到陳琪身邊：“馮大佬讓我去首都一趟，肯定是秋後算賬！他知道是我慫恿馮茶考外交部的，你說馮大佬會怎麽弄死我？”

“誇張了，最多不讓合作。”

不讓合作已經很可怕了，他家水果又不是什麽不能取代的東西。馮大佬說看不慣這家老板，誰會冒得罪他的風險，拉一把全正果品。大鯨魚和小蝦米，誰關心小蝦米的死活。

“一張琴、一壺酒、一溪雲，剛好過這樣的日子。”陳琪比誰都看得開，別說馮大佬沒把控一切出路的本領，即使有，剛好回來過隱居修仙的日子，不正是他們的夢想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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